作者：李好
来源：奇偶派（ID：jioupai）
过去的这个双十一，我发现作为三大电商平台之一的拼多多，存在感聊胜于无。
在微信上，我没有收到一个人发的拼多多砍一刀，也没有助力获现金的链接，瞬间清净了不少。不少拼多多商家反馈，今年拼多多平台流量大幅减少，“前些年做新店铺或者上新链接起量蛮简单的，但是现在做新店铺或者上新链接做起来的难度太大了，我们只能在老链接上花点钱，开直通车慢慢卖，赚点生活费”。在拼多多商家群中，不少商家都在谈，“新开的拼多多店铺，最近拼多多根本不给推流，如果不开直通车一件商品都卖不出去”。还有大量商户吐槽，拼多多平台偏向买家，“白嫖党”经常在拼多多上以仅退款来白嫖商品。甚至有商家认为，拼多多通过处罚等强硬手段，在商家发货选择的快递方上强推极兔快递。但是，和拼多多关系微妙的极兔快递体验很差，很多商家并不愿意使用极兔，由此每个月都要承担不少快递延误处罚，有苦说不出。经过一个月对拼多多的走访，我们发现，那些曾经因为拼多多流量充沛和补贴力度大慕名而来的商家，正在逃离拼多多。前段时间，回老家和朋友小郭吃饭时，他向我诉苦，“拼多多现在太难做了，新号做不起来，旧号不给推流，天天想着商户去开直通车，拼多多本来就是下沉市场，利润单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开直通车啊？”小郭是我高中同桌，大学学习电商专业的他，毕业后借着社交电商的风口，回老家开了一个拼多多店铺，仅仅一年就买了自己车。这个双十一，小郭告诉我，拼多多商铺一年不如一年了，感觉整个市场都没流量了。我发现，小郭这样的情况在拼多多商家中并不是个例，我们走访的不少拼多多商户都处在类似的困境之中，挣扎中有不少最终放弃了做拼多多的想法。今年以来，拼多多不少商户，似乎都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平台流量下滑，店铺无人光顾，商品卖不出去，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商家就开不起拼多多平台收的直通车服务费，没有直通车服务，自家商品和店铺就更没有流量。拼多多商家面临的这种恶性循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据拼多多商家杨哥透露，去年刚做拼多多时，只要开店拼多多就有自然流量，在拼多多简单的审核机制下，只要是早期开店的店主就能赚钱。“但由于平台发展期已过，疫情来临等问题，今年拼多多平台开始严格控制商家流量，新店铺没有开过直通车的根本不给推流，旧店铺流量减半已经是最好的情况”。杨哥相当坦率地说现在拼多多没有流量很难做，“作为拼多多店铺早期运营者，之前即使不开直通车，每天也有不少买家来我这里买货，而今年不开直通车，我这边平均每天出货量就只剩20单，流量锐减”。拼多多流量下降，让新商家苦不堪言，在拼多多商家交流群中，我们不止一次看到商家讲到，“今天又是没单子的一天”。杨哥也证实了这一点，“去年拼多多直通车，边花钱推广边卖货就有自然流量，店铺很自然就可以做起来”。但今年不开直通车根本没有流量，直通车价格还比去年贵了4倍，并且每周还经常碰到流量减半，平均每天4000的流量，第二天流量经常变为2000。在拼多多做了不少年头的王权告诉我们，“今年拼多多商户没有流量，好多都天天打牌，一些同行离开了，他们有的去做快递，有的直接回家玩，商户都太难了，剩下的也只能硬撑着，看明年拼多多的情况会不会好转”。“我们作为老商户，一天还有400块钱左右的收入维持一下，没有想好转行什么行业之前，先慢慢做着”，王权还在坚持，但转行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除了拼多多商户感受到流量锐减这股寒潮，拼多多商家群中还流传着拼多多以性价比让商户打价格战的言论。商户李想告诉我们，在拼多多直通车的推广页面中，每天拼多多都会发一个推广内容，“降价可进入拼多多首页”。据李想说，拼多多在算法营销中加入了比价机制，如果同样的商品你价格比其他人高，拼多多平台就不给你推流。只有在你的商品价格比别人低，竞争力比别人强时，拼多多才会给你的商品推流，拼多多平台用算法让商家不断内卷，打价格战。除了拼多多平台商品流量的缺失，拼多多直播平台也流量也仅有存量。拼多多以下沉市场起家，主打的机制为社交电商，社交电商除了微信用户和朋友圈的拉新，最重要的还是在直播行业。去年疫情，抖音、快手在入局直播带货行业，作为自带流量平台，抖音和快手的直播带货水平要远高于拼多多，同为下沉市场出名的快手也在直播带货中收获了一批类似辛巴直播的“死忠粉”。不过，拼多多在直播带货的风口并不突出，虽然拼多多在每个商品页面都放有直播带货的广告，商家在直播带货后会给你一定的推流，但效果并不好。甚至拼多多商家群中，有人告诉我，“两年前在拼多多红利时期，众多商铺一年赚100万的人很多，300万、400万的人也不少，但今年大家觉得能赚20万就已经很不错了。”从拼多多去年的活跃用户指标来看，去年拼多多活跃人数达到了7.8亿，首次超越了国内最大电商平台淘宝。到今年拼多多用户更是达到了顶峰8.5亿用户规模。但从国内网民用户10亿的总量来看，拼多多用户天花板越来越近。拼多多去年的增长趋势和今年的滞涨趋势，直接导致了“杨哥和拼多多商户们”口中所说的流量锐减。拼多多用户增长故事宣告终结，带来的最大影响便是，不少商户自然流量的消失，只能依赖充值购买拼多多流量直通车维持。其中无力承担或者不愿意被直通车收割的商户，只能选择离开拼多多。如果说拼多多流量锐减，大小商户都得依赖直通车带动销量，让部分商家有逃离拼多多的想法，“白嫖党”盛行以及拼多多作为平台在维护商家权益方面动作不利，则让更多商户寒了心，加快了他们逃离的脚步。拼多多商家交流群里，商家小周在讨论拼多多秒退款机制时相当忿恨地说，“我们商家货到了，只要客户申请退款，我们不通过拒绝了，要求客户退货退款，客户再投诉，平台就直接退款，货财两空”。资深拼多多商家吴军对拼多多的秒退也颇有怨言，“有些消费者申请退款根本就不通过商家，平台自己就直接退款。只要是客户申请退款，平台自己就判定有问题，直接给退了”。吴军说，“最严重的时候，自己的店铺一个月被白嫖党和处罚，损失8000元，而自己一个月却不一定能赚到8000元”。吴军只是拼多多商户中被白嫖党坑惨的个例，在黑猫投诉上，还有多如牛毛的拼多多商家投诉买家白嫖的案例。10月19日，拼多多商家王蔑笑在黑猫投诉上发起投诉， 王蔑笑称“拼多多客服无脑偏袒买家，买家退货退了一件垃圾衣服，拼多多客服仍然给他退款”。在事件的描述中，王蔑笑写到，“一个买家到我这里买了一件价值58.96元的衣服，一句话没说就退货，我们收到货后打开发现不是我们的衣服。我们联系买家，发现买家已经拉黑我们了，然后我们换了个手机打，他接了，并且也承认了，他知道我们就是没办法，拼多多客服就是这样的。拼多多这边买家急速退款，我们进行申诉并且上传了所有的买家乱退货证据。但是拼多多客服还是驳回。”在黑猫投诉的截图中，拼多多商家细心地指出了这件衣服从缝线到材质有何不同的证据，但拼多多依然毫无商量直接退款。除了黑猫投诉上众多拼多多坑哭商家的案例，微博上则有更多吐槽拼多多秒退机制，导致用户极易白嫖商家这一问题。在微博“拼多多商家超话”中，huluwa等用户在吐槽拼多多的秒退款问题。在huluwa在微博中描述，一位买家在huluwa的店铺买了几袋豆浆粉，在豆浆粉已经购买一个月后，买家告诉商家，自己还有几袋豆浆粉想要换最新日期的。在被商家拒绝后，买家发起平台介入，在发起的一个小时内，拼多多平台就完成了秒退款。事情发生后，huluxia留言“每个客户都这么操作，商家还做什么生意啊！”不少商家都新生怨言，但是对拼多多的秒退款有怒不敢言。毕竟拼多多商家中大量都是利薄多销的中小商家，白嫖党横行，平台机制偏向买家，直接导致一些商户血本无归。一位拼多多商家在知乎这样描述自己被白嫖的经历，“我们一件衣服95元成本批发上的货，售卖108.9元，除去快递5元和服务费1元，我们才赚8元，因为拼多多就是薄利多销的，我们一直把客户当成上帝，利润给的特别低。收到衣服他们都给了好评，我们还返给他们3元的返现红包，总体来说一单我们只赚了5元，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是要仅退款，我一直觉得人之初，性本善，这些消费者的举动太让人寒心了！”这些白嫖党在拼多多只需一个仅退款，商户直接损失95元的衣服，还赔进去5元快递费、1元服务费、3元返现红包，总共损失104元。如果被判定违规，每个投诉被拼多多平台罚款50元，这样被白嫖一单，商家将亏损154元。154元的亏损，与5元的盈利，30多倍的亏损倍率，让任何一个精明的商家都不愿触碰。所以，吴军这样被白嫖党撸到一个月赚的都不够补窟窿，也就不足为奇了。除了一些拼多多买家的不经意“白嫖”，网络上甚至出现了一些专业拼多多白嫖党。有些商户还被这些专业白嫖党威胁，不屈从接受被白嫖就薅到倒。在一位拼多多商户提供的聊天记录中，一个买家直接在聊天中威胁商家称，“我有2个2000人的群，专门白嫖商家，你和你们老板商量好了说一声，我目前不想搞你们，不然我会让我群里人疯狂白嫖你们商铺”。在知乎，有人曝光了如何白嫖拼多多商家的五种套路与技巧，分别是虚假收货法、退款申诉法、虚假单号法、产品质量法和商品投诉法。在茫茫多的白嫖套路下，拼多多商家群里的商家发出疑问，“好不容易出一单，然后让人仅退款薅羊毛，我们商户是做慈善的吗？”不少商家表示，在退货机制上，拼多多的官方秒退机制偏向买家、忽视卖家，让拼多多的售后生态陷入恶性循环，买家以白嫖商品为荣，卖家被白嫖商品血亏痛心。一些拼多多商家今年本来就受困于流量不好，销售不畅，又遭遇白嫖党，有的就放弃了在拼多多干下去的打算。有商家告诉我们，现在拼多多难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强推极兔快递，但是极兔快递很难用，自己没办法只能选别的快递，而别的快递出现延误问题就很容易被平台处罚到自己头上。在几位拼多多商家的描述中，拼多多平台有一条处罚条例，“物流到达一个快递点24/48小时不中转，商家就要被罚款”。一位拼多多商家在知乎上对此解释得更为清晰，“一般拼多多平台会要求在客户下单48小时内，商家必须上传物流订单号，点击发货。订单信息要在24小时内找到物流平台，中转站信息要在24小时内找到物流平台。超过规定时间，视为延期或误送，每环节罚款3-10元不等”。商家最开始的疑惑是，物流不中转是快递公司的问题，和商户有什么关系？后来商家发现，原来拼多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条处罚条例或许是为了强推和自己关系密切的极兔快递。一位拼多多商家李宁告诉我们，“我们在拼多多平台，只有用极兔快递发货，出现延迟这些情况，才不会被罚款，其他快递都很严格，会被处罚”。当前，国内疫情管控严格，对于快递行业影响不小，在很多快递点24小时不中转的情况并不少见。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不处罚的理由，李宁说，“只要出现快递点超过24小时不中转的情况，拼多多就会罚款商户的保证金”。用户eason20082009投诉称，“拼多多判定虚假发货机制不合理。没有任何一个商家有义务和办法保证快递的更新时效。而且规定官方合作快递：极兔快递物流信息不更新也不作处罚，垄断快递市场”。另一位用户则投诉表示，“拼多多总是给我们发虚假轨迹的违规信息，问了客服说是在同一个地区快递停留超过了48小时，我们正常发货，揽收也正常，假期物流货物量增加，中转也有可能慢点，就是运输中快递那边更新过程超过了48小时，所以被判责了，直接被罚款的，申诉都是不通过的，问客服就说商家有责任催促快递。我想说这种第三方不可控的责任，也是我们商家问题吗？说白了，就是不让我们用第三方快递，是为了强制使用指定的极兔快递（免罚）。这种霸王垄断、强制选边站，干预市场自由。”这些拼多多商家直指，在处罚上区别对待极兔和其他快递，拼多多强推极兔。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今年4月份，拼多多对此发过一份声明撇清与极兔的关系，称“无特殊合作、无投资关系。对于极兔散发平台规则及双方合作关系不实消息的行为，根据平台合作协议约定，给予极兔速递提高业务合作保证金的处罚，并督促极兔总部于处罚下达之日起规范网点及工作人员的不当行为”。根据极兔官方的合作页面，拼多多。当当。苏宁易购、蘑菇街抖音、快手赫然在列，但目前出单量最大的还是拼多多。拼多多的创始人黄铮是段永平的门徒，2006年段永平带在身边一起去巴菲特午餐的人，便是黄铮。而极兔实际控制人是李杰。公开资料显示，李杰1998年加入江苏安徽步步高公司，2008年出任OPPO苏皖地区总经理。因个人业绩突出，2013年李杰带队开辟印尼市场，后为解决OPPO手机在印尼的运输问题，依托OPPO的销售渠道建立起了极兔。OPPO，正是当年由段永平创立的步步高分拆出的一家公司。同在段永平麾下，拼多多和极兔两家公司的创始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耐人寻味。不过，即便如一些商家所说拼多多在强推极兔，不少商家仍然选择不用极兔，原因在于极兔体验不佳。“我们宁愿罚款也不用极兔，发极兔售后太多了，服务差，派件慢，发出去的商品大部分被投诉，客服都忙不过来”，李宁这样描述极兔快递的体验情况。无论在商家眼里，还是用户眼里，极兔都没有良好的口碑。微博用户GUN在留言中这样描述极兔的慢，“我买的水果一个星期都没有到，到了网点好几天都没人配送，极兔真的垃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快递”。在拼多多商户口中，拼多多利用区别罚款强推极兔，不过自己宁愿被罚款亏钱也不愿意使用极兔。罚款多了，商家也就心寒了。拼多多商户也不例外，杨哥说，“现在新做拼多多的，赌的成分更大，赢的机会太小了。原来的老商户不少都在考虑做其他行业，一些走了的有做快递的，有回家玩着的”。我们的走访则发现，拼多多商家离开的背后，是平台流量锐减、白嫖党盛行、不合理处罚众多等原因叠加作用，商家在拼多多已经无利可图。平台流量锐减，直接导致商家销量下滑，在杨哥看来，“拼多多天天喊亏钱，我去年给拼多多直通车交的不低于70万元，今年赚不到钱，我也交不起”。白嫖党利用拼多多的秒退机制等漏洞，白嫖商家商品，在对垒中商家难以获胜，有苦难言。而面对快递上的罚款，商家更加激愤，他们并不服气，认为是拼多多在强推极兔。吴军在拼多多一个月因为被白嫖和罚款，损失了8000多元，比他挣的都多。对于商家的这些难处和身处的困境，拼多多作为平台似乎一直无动于衷。我们走访的商户大都说，“拼多多没有做过任何沟通，不了解我们的困难和这些情况”。
